01
我多年以来的一个朋友,取的网名就叫“恻恻轻寒”,但她并不是那种需要凄婉哀怨的小女子。
也曾夜游秦淮河,雨花台边上卖的雨花石晶莹漂亮,她想着自己是那青石板路上打着油纸伞的姑娘,迎着寒意的微风。
林芸信佛,旅行也喜欢到有名的佛堂古刹,她说清幽的环境让人心无杂念,耳畔的诵经声、铜钟声、木鱼声,能让她置身世外,旁若无人地与神明对话,与自己对话。
生活中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她便会坐很久很久的公交车,从起点站坐到终点站,再从终点站坐到起点站……
身边的乘客一批一批地换,谁也不认识谁,那样坐着,不用集中精力,不用想着该去哪里。
在林芸还是一个人的时候,我一直把她视为我生命中的标杆,我希望也能像她那样遗世独立般的清醒。后来她的生命中多了一个人,她也变了一个人。
我常常会一整天都呆在那个教室,连续三四天,都没有人打扰过。那天吃完晚饭被耽搁没去复习,十点左右去拿书,用力推门的时候,看到了不该看的一幕。
那个男生叫杨彬,是外联部老成员,有机会当个副社长什么的却不愿,也不退出,一直待在外联部,追了她两年。
他们能在一起可谓男才女貌相得益彰,但林芸始终不愿在公众场合承认他们的恋爱关系。杨彬迁就林芸,决定都由她点头,凡事都如她的愿,对她百般呵护。
林芸说,我只想做自己,不需要爱情。就算接受了杨彬,也不要受他的控制。我不能像个怨妇,在男人身上不停找安全感,不停找爱。那样他不但不合作,反而只是傲慢偏激,满脸不屑。
02
再后来,林芸给我引见杨彬,她说希望我成为他们幸福的见证者。而我见证的,却是他们感情的破灭。
林芸选择轻生的地方是学校的彩虹桥,在校园的围墙以外,是学校为连接另一块地皮而新修的,高二十多米,桥建成不久已有大四女生在那里完成处女跳。
我赶到现场的时候,林芸已经哭花了妆,头发被风吹得凌乱,身着长裙不停哆嗦,不知是身体的冷还是心里的寒。总之,她已然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林芸。
见我走过去,她特意翻过桥的护栏,喝斥我止步,要求我帮她去找杨彬。
朋友们陆陆续续赶过来,来的人和林芸继续交涉,我去到杨彬的寝室,他正在打游戏,我说情况紧急让他走一趟,他却不以为然:“你就跟她说我和她已经分手了,死活我都不会见她的,她就一疯子泼妇。”
直到纵身一跃的那一刻,林芸也没有等到杨彬,好在她跳下去的时候,消防救援的气垫床已准备就绪。
林芸毕业的时候,送给我一盆风信子,那是她和杨彬在一起的第一个生日,杨彬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也是他们爱情唯一的遗物。
我接手花的时候花期已过,花已经凋落,只剩下叶子和光秃秃的“剑”,没多久叶子和剑都没了,只有球茎孤零零地丑陋地待在花盆里,起初我会浇浇水,后来也忘了。
林芸似乎所托非人,我是个养鱼宁愿换鱼也不愿换水的人,又怎么会记得住给花浇水。后来花的球茎干得只有原来的一半大,枯了,蔫了,那丑陋的球茎就继续待在干燥的土里,再也无人问津。
当然,故事还可以有另外一个走向,那个7月星期四的晚上,我推开7楼那间教室的门,一如往常的安静。
正如她对自己说,一个完整的灵魂,是一个坚强、独立、自我的生命。
她的生命里,没有任何的打压、歧视、猜忌、评判、冷嘲热讽让她不自信,让她害怕,让她随波逐流,让她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做错了。她和那些敢于独立和独身的姑娘,在没有攀附他人的生命历程里,终于花开不败。
毕业那天,林芸送我一盆风信子,她说那盆花,本来自己都以为枯死了想扔掉了,却在熬过一个寒冬之后发出了嫩芽。
她希望风信子也能给我带来好运,纵然无人问津,也要在泥土里兀自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