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阿梅(广东人)
撰文:胖爷
我叫阿梅,广东人。我的家乡虽不是沿海城市,但紧邻珠三角,多少沾了些改革开放的福气。80年代初,父亲踩中了时代的节拍,干起了个体户,很快又开了一家小型加工厂。
村里的同龄人尚在为温饱问题发愁时,我们家已经成了富裕户,也是村里最早有三大家电的家庭。
只是,幸福的生活总需要付出代价。我读五年级时,爸爸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果然应了那句话,男人有钱便变坏。
那一天,我像往常一样,放学回家,推门进屋,看到妈妈在房间哭。我上前问她发生了什么,妈妈的泪流得愈发汹涌。
原来,爸爸和外面的女人拍了一张合影,照片放在钱柜子里。妈妈怂恿我去爸爸厂里,把钱柜子的钥匙偷过来,她要看看里面的照片,看看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
我很害怕,一旦被爸爸发现,绝对没有好果子吃,但我没有退缩。胆战心惊来到加工厂,趁爸爸不注意,悄悄拿起钥匙。只是,我才走到厂门口,爸爸就发现了异常。他没有骂我,更没有打我,只拿回了钥匙。
我妈没看到照片,仍不死心,天天和爸爸争吵。最终,我爸实在没法了,只好拿出照片给我妈。本以为事情就此平息,结果不看还好,待妈妈看到年轻女人的笑,看到她亲昵地依偎在爸爸怀里,气就不打一处来。、
妈妈撕毁了照片,对爸爸一顿臭骂。爸爸大男子主义犯了,哪里忍得住。
从此,家里的战争再未中断过。
爸妈天天吵架,打架。有时候正在吃饭也会一桌掀起来,有一回,爸爸把吃饭的碗往妈妈头上砸,马上头破血流。
有时候半夜也会打架,惊醒周边邻居。在家里,奶奶会帮忙劝架,有时候周边的邻居也会相劝。
有一次爸妈斗得太凶,无人帮得了,他们都只好在旁边看着,但是我不忍心,夹在他们中间。有时候奶奶去了亲戚家过夜,我整晚无法入睡,担心他们突然打起架来。
妈妈试过很多种办法,想把外面的女人,从爸爸身边赶走。
半点12点,妈妈骑上摩托车,因为害怕,还把我带上,悄悄跟踪爸爸,想找到他金屋藏娇的地方。
妈妈试过,去女人楼下写大字报,揭发她的无耻行径。
她还试过,试过用铁锤去撬女人的家门。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甚至,妈妈也想过寻短见,一了百了。有时候,妈妈指着某处山坡对我们说,如果我死了就把我葬在这里,让我天天看着你们……
我尚年幼,却整天活在恐惧中。
80年代的广东人,尤其讲究多子多福。我们家兄弟姐妹四个,我排第二,上头有个哥,下面有个妹妹和弟弟。
哥哥比我大两岁,脾气大,又不管事。妹妹、弟弟都比我小,还不懂事。奶奶已经年迈,很多事都由我担着。
妈妈是文盲,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只知勤劳工作,下地干活,帮爸爸工厂干重体力。一直以来,妈妈都很依赖爸爸。爸爸有外遇以后,妈妈开始依赖我。
除了带着我到处去查爸爸的事,还让我学着去银行存钱,去帮她办理摩托车年审。那时,去办摩托车年审的人都不排队,一个个大男人往窗口挤,我一个12岁的女孩,挤在人群中,显得特别扎眼。
爸妈关系破裂后,我成了他们之间沟通的桥梁,家里的生活费用,学习上的费用,都由我跟我爸要。
爸爸每月给700元生活费(一家七口,每个人100元),妈妈嫌少。爸爸经常找借口说暂时没钱,不愿意给。
爸爸开的是五金加工厂,有时候趁爸不在,我跟奶奶搬一些废铁卖掉,帮补家用。
那时,一条毛巾5元钱,破了也不敢问他们拿钱买。那时候只想快点长大,养活妈妈,养活一家人。
厂里请了一个财务,一个会计,都是我们村里人。我找爸爸要生活费时,爸爸不愿意给,就叫我问财务拿。
上初一的时候,除了上面所说的那个女人,爸爸还跟财务谈起了恋爱,财务只比我大十岁。她是我同村邻居,对我们家的情况很了解,跟我爸在一起纯粹为了钱。
初中时,我开始在学校寄宿,但我时时牵挂家里的一切。
我的眼光很好,妈妈喜欢穿我给她买的衣服,我就省吃俭用给她买衣服。
妹妹初中以后,我爸不愿让她继续读书。我自作主张,帮她学校报好名才让她跟爸爸说。
哥哥读高中时,跟我爸关系也闹僵了。我爸说了不供哥哥读大学,妈妈就去做苦力,一分一毫赚血汗钱供哥哥读书。
本来我是个聪明的女孩,家里发生那么多事,哪还有心思读书呀。哥哥读大学的时候,我已经出来工作了,开始分担一下家庭重担。
19岁那年,我被骗去传销组织,传销没做多久就解散了,但因此认识了老公。
刚认识他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后来聊着聊着,发现我们五观相同,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我跟他来自同一个城市,传销解散以后,跟他回老家做房地产中介(他爸爸是做这一行的)。
他爸妈不喜欢我,嫌弃我一米五几的身高,以后下一代也长不高。其实这是借口,他俩都很现实。一开始他俩也没有对我说什么,只是暗地里跟我老公说不要在一起。
因为我们的事,老公跟他爸爸吵了几次,他的坚持,让我看到他对我的爱。
小时候,父母没有给我应有的爱。我曾经期望以后嫁人了,要把公公婆婆当亲爸亲妈一样对待,这样他俩也会对我好。后面我才发现,很多事不如我所想。
因为和老公爸妈不对付,我跟他离开老家,去了广州一段时间做房地产。捱了几年学到了本领,再折回老家,开了一家房地产中介公司。
我们不怕苦不怕累,什么都愿意干。很快赚了第一桶金,交了首付,有了属于我们自己的家。
我们刚创业时,没有启动资金,老公向公公借钱,他倒是借了,但前提要打借条,并且按市场行业还利息。
和爸爸一样,公公的生活也不检点,外面也有莺莺燕燕。只是婆婆碍于面子,只能替公公讲好话。
我老公有个领养的妹妹,对这个没有自缘关系的女儿,他们倒是很看重。
我和老公还没结婚时,不能在他们家里住。
我们结婚时,也不被允许,只能在外面租房。而老公的妹妹和妹夫在谈朋友时,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就搬进公婆家里。直到他俩结婚了,新床也是安在公婆家。
联想到公公的私生活,有时,我真觉得,这个妹妹,来头大为可疑。
结婚好几年,我也没怀孕。公公婆婆的脸色更难看了,他们直接叫我老公在外面找女人。
我是一个很乐观的人,有病就医吧!我打算看一年医生,如果还怀不上就离婚。老公很爱我,我不能害了他。
看了很多医生,都没有效果,后来就去广州找专家。全部检查都做完了,也没找到原因。
医生天天给我开中药。一次只能开一周药,我每周都要往广州跑,天天喝中药,足足一年我没停下一天,导致我现在闻到中药味就会吐。
皇天不负有心人,跑了一年广州,吃了一年中药,我终于怀上了。
坐月子时,婆婆不情愿照顾我。我都忍了,我很独立。如今,我有了两个孩子,个个健康活泼,聪慧可爱。我自己的童年是黑暗的,我希望尽一切能力给他们快乐的童年。
我受过伤害,但我现在感谢生活,如果没有那些历,后来我就不会自强独立,也就不会有现在的我。
我经历了很多苦难,但我在朋友中,是一个积极乐观的人。我热爱生活,更希望能帮助一些婚姻上受到伤害的人。
我从未放弃成为对着太阳奔跑的机会,也恰恰因为自己的坚持不懈,在合适的年龄,绽放了灿烂的颜色。
因为我有过切肤之痛,有过在黑暗里恸哭的无助,所以我讲出这段家庭隐秘,只希望我的故事,能帮助一些曾我一样,深陷黑暗中的人。(图文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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