滩涂是什么意思(野蛮生长污染滩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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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师江历经十年推出小说《黄金海岸》

创作过《逍遥乐》《中文系》《非比寻常》《福州传奇》等长篇小说的福建作家李师江,最近推出历经十年构思创作的长篇小说《黄金海岸》。这部反映改革开放四十年闽东众生对滩涂开发与守护的文学作品,有68万字,分潮生万物和阴阳守望上下两册。该书是中国作家协会重点作品扶持项目,福建省文艺发展专项资金项目,福建省文联、省文学院签约作品扶持项目,由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

闽东三都澳一带是中国最为曲折的海岸线,这儿有丰富的山海资源,但较之北边的江浙、南面的闽江口,开发比较缓慢,成为中国海岸线的黄金断裂带。时至今日,才有宁德时代等独角兽企业崛起。

《黄金海岸》写临海工业崛起之前所在地的滩涂发展历程,它从小人物着笔,记述20世纪80年代初,增坂村退伍青年李师海,在报纸上看到一则种草养鱼的消息,灵光一闪,变身万元户……麒麟埕村青年陈立春,与池家妹妹眉目传情定亲,却被逼与池家姐姐结婚,一段孽缘导致颠沛流离的漂泊命运……碗屿村的辍学女孩池巧清,从一个过滤嘴烟头看到希望,逐渐成长为一个精明的港商……闽东海岸三个村庄的年轻人被改革春风拂过,命运在时代更迭中撞击出火花。

李师江在谈到《黄金海岸》创作历程时说:我大学毕业后,曾在福州、北京、广州生活过,在每个城市我都感觉自己是局外人,没有找到根。2010年与朋友游走到霞浦,无意中听到一个真实的滩涂奇异案件,心中一动,闽东滨海滩涂就是我要寻找的根。我是宁德人,小时候父辈们滩涂劳作的场景一下子打开了我的记忆,就连自己小时候去滩涂捉螃蟹被困在泥巴中的场景,也从遗忘的角落里找回来了。

李师江决定写一部滨海城市的发展史与滩涂的消亡史。为此,他从父母、村人、朋友的采访开始,素材在核心故事上一点点地积累,人物逐渐增多,关于民俗、乡村传奇和时代变迁的素材也在丰富之中。2015年,该写作项目入选了中国作家协会重点作品扶持项目,在写了几万字之后,他感觉初稿是悬疑小说结构,没有大格局,决定推倒重新构思。

李师江小时候,最早看的小说是《三国演义》。因为当时家里只有这么一部书,是他父亲收藏的,繁体版本,破破烂烂。李师江从小学三年级开始看,很多字不认识,就跳着看,看个一知半解,算是对当年贫乏的课外生活的一种补充。《三国演义》的人物群像和故事世界,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

现在读者看到的《黄金海岸》,是李师江2017年重写的,它借鉴了《三国演义》群像式的写法,写出了二十多个人物交织的命运,从平民和创业者的角度,展现出海峡西岸改革开放四十年的波澜壮阔的历程,以及独特的地域风土人情。李师江认为这部花了自己十年时间的作品是向传统小说的取法与致敬。

李师江说创作《黄金海岸》的过程很辛苦。2018年,当他开始进入小说后半部创作时,他的父亲去世了,父亲是这部小说重要的素材源泉之一。其后不久,李师江自己还动了一次气胸手术。他是在身体状态最差的时候,靠毅力把小说的下半部写完。

李师江之前写过《福寿春》以及《爷爷的鬼》等乡土故事,都是传统的,而《黄金海岸》带给读者的是现在闽东乡村的真实故事,是现代的。东南滩涂,黄金海岸,一代老去,一代崛起,永恒的是潮涨潮落,生生不息。在《黄金海岸》封面上,有这么一句话:有史诗的故乡,不会消亡。它反映出作者创作这部作品的一个理想根源。

本文转载自《福州晚报》2022年07月15日第A12版

《黄金海岸》后记:山海血脉

1

写毕此书,童年的乡村生活浮现脑海,像隐藏在身体里的秘密被释放。

增坂村依山傍海,南靠寨顶山,北临西陂塘。从我记事开始,妈妈几乎每天都去讨小海,涨潮时回来,竹篓子往木盆上一倒,招潮蟹、蟛蜞等便乌压压爬着,一个顶着一个,一群压着一群,有的嘴里还吐着泡沫,发出极细微的唧唧声。偶尔有钳子又大又红的招潮蟹,便用细线拴着,当玩具。这些蟛蜞个头比较小,一个一个吃,吃不出花来,便洗完,倒在石臼里,砸成酱,加了盐巴腌制成蟛蜞酱。蟛蜞酱有一种说不出是香还是臭的咸腥味,长年累月地吃,会觉得生活很苦,或者,那就是生活的味道。

在出蛏子的季节,妈妈的竹篓里便是蛏子,那时候的蛏子是自然生长的,肉身清瘦,躲在半透明的蛏壳里,一顿饭下来,桌子上的蛏子壳堆成山,嘴里还是吃不爽的感觉。当然还有钉螺、弹涂鱼、白条鱼、青蟹、章鱼,运气好的时候会捡到鲎,它的血是蓝色的。

村口即滩涂,讨小海就相当于每天上菜市场,一天不去,桌上就没东西。就连玩具,也是黄花鱼脑石、串螺壳之类,这让我小时候以为人类的生活都是这样,靠海为生。海鲜这玩意儿,偶尔吃,颇为鲜美;顿顿吃,天天吃,年年月月吃,会令人绝望。特别是闻到每餐必有的蟛蜞酱,会觉得那是世上最清苦的气味。

不过最好吃的是土丁冻。寒冬腊月,土丁躲在泥层深处,讨小海的人在滩涂上手握木锄,顺着针眼大的通气孔把土挖开,把小拇指大的土丁一个个找出来,这可是耐心活儿。所谓土丁,肚子里都是泥土,挖土丁的人上岸后,会直接到水井边,把土丁放在筐子里踩(那时候没觉得脚踩有什么不卫生的),边踩边用水冲,把肚子里的土挤出来,把圆滚滚的土丁踩成一条细绳。接着在有些粗糙的石板地上摩擦,把土丁表皮的土褪去。制作土丁冻并不复杂,把土丁放在滚水里煮熟,放点葱花、味精,盛在碗里,正值寒冬,一夜之后,就变成一碗土丁冻。好吃的土丁冻,咸淡适宜,既有胶质的口感,又保存着鲜美的海味,再加上葱花的提鲜,吃的时候还不觉得,许多年之后,很久没吃了,想起来是一种悠远的童年的香味,带着滨海的乡愁。

台风是经常来的,对村庄来说,是提心吊胆的灾难。台风来之前,村里都会敲锣提醒。孩子们并不怕台风,反而觉得台风天特别好玩。台风来了,各家的荔枝树、石榴树就会落果,孩子们可以在树下趁火打劫,是一件乐事。台风过后,村庄一片洁净,原来成堆的海蛎壳都没了踪影。

猪肉,过年了才有的吃。家家都会养一头猪,过年前夕,凌晨杀猪声起,令人精神一振。每一家杀猪,都会把猪血做成血豆腐,与左邻右舍共享,所以别人家杀猪,你也能吃到猪血。猪血也顶好吃,虽然比起猪肉,还差那么一点点意思。在我能开始听一些故事的时候,我就问二伯一个问题:皇帝是不是天天吃猪肉?

村子里滩涂之间,有一道土堤坝,堤坝下面就是海,堤坝上面围起了几口池塘,分给生产队,养的是草鱼、鲢鱼、鳙鱼等淡水鱼。负责养鱼的人,挑着青草扔在水面上,草鱼便聚集过来,嘴巴露出水面,吧唧吧唧地吃草。扔一个石头下去,它们便打个水花。过年的时候,我们家家户户按照人口,能分到自己的份额。我们家大概能分到五六条,块头很大,做成酸辣的鱼汤,正逢寒天,过不久就变成鱼冻了,可以慢慢吃,鱼肉被冻住之后也特别结实,接近于猪肉的口感了。鱼冻是我小时候能吃到的口味极佳的菜肴,回忆起来会有甜蜜的滋味。

面朝大海,自然是没有田地的。背靠的寨顶山,山上有一点梯田,还有一些山地种番薯,这便是全村人的口粮。寨顶山是典型的福建小丘陵,海拔两百米,既然山地都种了粮食,就没有什么荒地,柴火是不够的,每年都要买柴火,有的人到北山打了柴,用船载回。这就是典型的八山一水一分田的乡村。四年级的时候,我离开乡村,到蕉城上小学,乃至后来离家越来越远,这样的生活也渐渐淡忘,深深地埋藏在记忆里。

2

大约二〇一〇年,我已经在北京生活了十年。由于懒散,便辞了职,过上了自由写作的生活。但我觉得自己是一个空心人。大学毕业后,我在福州、北京、广州都生活过,但在每个城市,自己都是个局外人。或者说,在创作中,我只能浮光掠影地写点自己漂泊的感受,并不能抓住它们的根。一个作家,没有一个扎根心中的家乡,写作是不成立的。

当时我四处游走,意识到回到县城体验生活,是写作的必由之路:县城连接乡村和大都市,是了解中国社会的核心所在。不了解县城的生活,便不了解中国。

有一次和朋友游走到霞浦,无意中听到一个真实的滩涂凶杀案件。心中一动,这是一个绝好的家乡素材。继而再想,滩涂,这是一块没有被人浓墨重彩书写过的文学地理,正是我心目中寻找的新大陆。是的,滩涂的劳作历史,承载了父辈们一生的劳作和战斗,承载了我的童年记忆。在我阅读的文学中,我是极羡慕作家有自己辨识性的文学地理故乡的,比如东北的黑土地、林海雪原,西北的白鹿原,陕南商洛,西南的绝美湘西,藏地景观,文化与地域特色交融在一起,文字从土地上滋滋生长。是的,我确定,闽东滨海滩涂就是我要耕耘的地方。

小时候父辈们滩涂劳作的场景浮现眼前,那是一幅湿漉漉的画面,我的记忆被慢慢打开,就连自己小时候去滩涂捉螃蟹被困在泥巴中的场景,也从遗忘的角落回来了。山海的血脉,连接到我的创作宏图中来。

那时,海西发展了东侨新区,开辟了南岸北岸公园,成了一个视野开阔、风景绝好的海滨小城,不再是原来在山海夹缝中的巴掌大的地方。而绝大多数住在高楼上的人,不会意识到自己住的地方,原来是一片潮起潮落、鱼虾出没的海洋。因此,我要写的,将是一部滨海城市的发展史与滩涂的消亡史。这是一个庞大的题材,我不敢贸然动笔。

二〇二〇年五月,我完成这部长篇初稿时,离我开始构思这部题材,已经十年了。十年之中,我还写了许多其他的作品,但无时无刻不在酝酿和搜集《黄金海岸》的素材,寻找原型人物。说句实话,原先我对滩涂的劳作乃至开发,是绝对不了解的,从父母、村人、朋友的采访开始,素材在核心故事上一点点地积累,人物逐渐增多,关于民俗、乡村传奇和时代变迁的素材也在丰富之中,但一直觉得自己在写作技术上还不能驾驭。二〇一五年,该写作项目入选了中国作协的定点写作项目,我觉得必须动笔了。在我写了几万字之后,我感觉格局还没养成,这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种年代更迭、人物众多的小说,而只是一个悬疑小说的结构。我决定放弃这一版本,重新构思,养大格局。

小时候,我最早看的一部小说,是《三国演义》。为什么呢,因为家里只有这么一部书,是我父亲收藏的,繁体版本,破破烂烂。我从小学三年级开始看,很多字都不认识,跳着看,看个一知半解,算是对贫乏的课外生活的一种补充。后来,《三国演义》成为我逃避现实生活的一个精神避难所,每当自己被现实煎熬得要死要活的时候,随便翻开一章,进入里面的英雄世界,跟痛苦躲猫猫。因此,这本书也扎根在我心中,成为一个念想:能不能把现实主义小说写成像《三国演义》一样人物众多、精彩纷呈的小说呢?演义小说是一种类型小说,运用了类型小说的技术,在我研究和实践了类型小说的奥妙之后,我觉得是可行的。因此,对这部小说,我不是定位为现代主义小说,而是现实主义与类型小说的结合,而现代主义,则更多渗透在观念之中。在结构上,上部《潮生万物》采用的是《三国演义》的三线交织结构,下部《阴阳守望》采用的是《水浒传》的扇形结构。算是向传统小说取法与致敬之作。在风格上,现实的脉络继承《诗经》、杜甫的现实主义传统,超现实部分承接《楚辞》、李白的浪漫主义渊源。

一个建筑设计师说,一个好的设计,也可以是一个平庸的设计。我认可这种说法,采用了最稳妥的结构。

二〇一七年四月,我觉得必须开始重写了,再拖下去,可能没有毅力完成了。我躲在九华山下的小城池州开始闭关写作。与此同时,或者更早,我的身体开始报复我了。免疫力低下导致的过敏性咽炎,一闻二手烟就过敏发作,我在吃消炎药和不断复发的恶性循环中气急败坏地苦熬时日。我开始意识到不能再参加朋友的聚会和饭局,从此我过着孤绝的生活,朋友圈在缩小,几乎与世隔绝,终日在脑子里与小说中的人物为伍。

二〇一八年夏天,我开始进入小说的后半部。我的父亲走了。父亲是我的素材源泉之一,亦是我精神上的庇护。他终于不能熬到等我能够心情放松地陪伴在他身边的时候。其后不久,我自己动了一次气胸手术。经历了相当痛苦的一段时间后,才把小说的下半部写完。可以说,写作期间,是我身体状态最差的时候,后来一边坚持锻炼,一边完成余下的部分。

这部小说从构思、搜集素材到完成,掐指一算,竟然历经十年。以前我不相信十年磨一剑的说法,觉得夸大其词,觉得十年可以做很多事呢。而现在,我明白,十年,有时候就是一瞬间,我的心也只能用在一件事情上。

关于故乡的创作,余华讲过一个《一千零一夜》的故事。讲一个巴格达富翁,坐吃山空,最后一贫如洗。有一天他梦见一个智者跟他说,你想发财吗?就去巴格达吧。他到了巴格达,不但没找到财富,而且被当成小偷抓了起来。法官问他一个外地人为什么来巴格达,他如实讲述。法官哈哈大笑说,说我要是像你那么傻,就去巴格达三次了。我曾三次梦见有人对我说,如果想发财,就去巴格达吧,在巴格达有这样的一座房子,房子里有这样的一座花园,在花园的喷水池下面,有无数的金银财宝。这个法官提到的房子,正是这个人的房子。他回来之后,挖开喷水池,又变成了一个富翁。

余华说,这个故事的真正意义在于,你只有离开了最熟悉的地方,再回来,才知道真正的财富在哪里。

对我而言,回家乡的十年,亦是我找到笔下故乡的时光。《黄金海岸》中的那些风物、那些人物、那些故事、那些信念,我以一个时代的时间和心力,记下他们的光芒,记下回不去的家乡——在临海工业的崛起中,他们与海的命运交织,宛如史前化石。

这一块海西热土、闽东老区,随着独角兽工业的崛起,正在发生前所未有的巨变。人与海的矛盾与平衡,现在与未来都在上演。而我记录的是改革开放四十年的沧海桑田。对我而言,笔下的每个人物,都是我的孩子,我寻找他们现实的质地,精心打磨,赋予故事的意义,赋予命运的启发。他们是虚构的,都是庞大故事的组成部分,请勿对号入座。而这一块热土,保守与发展,守护与开发的博弈,亦在继续,人与自然的平衡依然是重中之重的探讨主题。

向所有我采访过的乡亲、朋友、亲人致谢,没有你们,我对家乡的认知是一片空白。

写完此书,我也从《黄金海岸》的世界里走了出来,重新打量现实世界。我将开始新的旅程。

2021年3月12日

相关图书

书名:《黄金海岸》

作者:李师江

出版社: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2022年5月

增坂村退伍青年李师海,看到报纸上一则种草养鱼的新闻,灵光一闪,变身万元户,朝着滩涂养殖之王的道路一路狂奔,不意在人生巅峰沦为阶下囚;麒麟埕村懒散青年陈立春奉命相亲,与池家妹妹眉目定情,却被逼与姐姐成婚,一段孽缘招致颠沛流离的命运;碗屿村的辍学女孩池巧清从一个过滤嘴烟头看到希望,历练成一个狐狸般的港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闽东海岸的三个村庄,一群年轻人如倔强的种子被改革的春风拂过,狂乱野蛮地生长。几十年后的滩涂上,工业经济的车轮碾向渔业经济,他们的命运也在时代更迭中撞击出悲壮的火花。黄金海岸,一代老去,一代崛起,永恒的是潮涨潮落,生生不息。

编辑:王昊

审核:胡晓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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