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欢迎来到零之笔记的游戏领地。今天我们来聊聊一款老游戏，2003年发售的、由新瑞狮开发制作的《天河传说》。可能对于很多年轻玩家来说，他们压根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但这个游戏确实有它独特的魅力，只要玩过的人，在心中多多少少都会给它留出一个可供追忆的位置。
但我写这篇文章，并不是想要吹嘘它有多么优秀，说什么不玩这个游戏是你的损失之类的话。前几天，我把这个至少十年没碰过的游戏又通了一遍，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借用变速齿轮开个二倍速，如今的我真的很难有耐心按原有的节奏游玩下去。
之所以重玩这个游戏，是因为在某网站上看到了一个话题——天河传说是国产RPG的巅峰！令我惊讶的是，竟然真的有很多老玩家认同此观点。在我的记忆里，天河传说肯定算不上巅峰，但毕竟年代久远，记忆怕是靠不住。所以我又重玩了一遍，得出的结论是——它连巅峰的边儿都摸不着。在那个国产武侠RPG的辉煌年代，在它前后有《轩辕剑3》、《仙剑奇侠传3》、《天地劫-幽城幻剑录》等名作交相辉映，连这些游戏算不算巅峰都有争议，《天河传说》就更排不上号了。
天河传说是一个长板与短板都十分突出的游戏。先说短板。这游戏最大的短板就是美术真的太差了，无论是人物立绘、建模、还是场景构造，处处都流露着简陋的气息——如果不用土和丑来形容的话。可能有人会说日本的漫天樱花如梦如幻、天河的美景如梦如幻、繁华长安城如梦如幻……但这次重玩，我个人觉得，之所以当时觉得这些场景美，其实是因为你融入了这个如梦如幻的故事。是你的个人情感给它加了分，而不是美术的功劳。
再一个短板就是它的战斗系统。其实天河传说给招式加点升级的战斗系统虽不能说是什么创举，但也算颇有新意。问题在于，绝大部分的招式都有着命中率这一概念，虽然招式说明写着有百分之八九十的命中率，但我感觉能达到六成就不错。要知道这不是一个ARPG，可以利用走位和操作来弥补命中率或其他方面的不足。回合制RPG，最关键的就是每一回合中玩家的运筹帷幄，而命中率的设定极大提升了战斗的不稳定性，使得运筹变得毫无意义。尤其这个游戏里的敌人攻击力不低，当你血量不足时还想省药或省蓝，拼死一搏，结果就连续出现几个MISS导致团灭，游戏体验非常之差。
在一些文本细节上也有瑕疵，比如在杨玉环的衣冠冢上看到了白居易的长恨歌。这首诗写于公元806年，而游戏背景安史之乱发生于755-763年，相差了近半个世纪。再比如杨别他们穿越回隋朝时，矿工们居然对他说现在大隋的皇帝是炀帝。炀是谥号，是人死后给他盖棺定论的一个称号，活人是不会有谥号的。何况炀是一个很坏的谥号，所谓逆天虐民曰炀，离德荒国曰炀。敢这么称呼皇帝，是想被诛九族吗？
那么，既然天河传说的画面与美工不怎么样，战斗系统有瑕疵，历史细节也不考究，它为什么还会长久存留在玩家心中、乃至在国产游戏历史中占据一席之地呢？
因为它有一个好故事。讲好一个故事本是RPG游戏的本分，但可悲的是，近些年来，能做到这一点的真心不多。不仅中国如此，日本与欧美依然。这个问题本文就不展开谈了，否则跑题要跑到天涯海角去。
天河传说的故事不宏大也不深刻，没有国恨家仇，也没有诡计阴谋。我曾以为博雅先生会因嫉妒而坑害我们，但是没有；以为味一先生来到唐朝会搞些什么大动作，但是没有；以为李泌掌握权势后会与我们为敌，但是没有；甚至连大反派安禄山，既然已经日暮途穷，还不抓紧时间作一把大死吗？但是也没有，他就象征性地挡了挡路，然后就领便当去了。
所以说天河传说就是一个童话，没有那么多鬼蜮心机，所有人都是那么平淡的，或者说单纯的，追逐自己的愿望。而之所以会遭遇那么多艰难险阻，是因为愿望变成了欲望，从我想要变成了我非要不可。
在我们儿时，愿望与欲望没什么区别，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顶多哭一哭，喊一喊，地上打个滚，父母基本都会满足。而当我们长大了，既不再满足糖果与玩具，又需要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取时，这件事才显得沉重起来。
很多东西是不该去争取的，很多东西是你努力也争取不来的。在游戏中你可以练到99级，一刀秒杀boss，但现实中不可能，因为天赋，因为时运，这两样东西是你永远无法强求的。
听起来似乎有些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的消极意味，但消极未必一定是坏事，关键看怎么理解。我永远主张：在没达到自己的上限之前，努力还是必要的。但人怎么能知道自己的上限，这就是另一个话题了。
有点扯远了，咱们继续聊天河传说。说它是童话，因为它有一个和西方魔幻故事共通的主题，就是与魔鬼做交易。在ACG作品中我们也经常看到，某某与魔鬼结成血之契约，获得了力量或实现了愿望，但也失去了情感/眼睛/灵魂等等。
天河可以实现人的愿望，但这些愿望又是不该实现的。杨别想要复活母亲，但我们知道人死不能复生；宛儿想要获得杨别的爱情，但一个人的爱恨本不该由别人来左右；杨老伯想要做皇帝（游戏里没明说，但从杨别与张彩灵魂的对话以及后面的剧情走向来推测，杨老伯在进入天河后没有许下再见张彩或儿子的愿望，很有可能许的愿是做皇帝），这是赤裸裸的、毫无道理的欲望，所以他的下场也最惨。
天河之神告诉我们，所谓天河其实就是人类欲望的集合。它看似美丽静谧，其实充满了污秽。那些削尖了脑袋往天河里钻的人，比如安禄山、张彩的同门师兄弟等等，都是为了一己私利罔顾苍生的人。他们打着去天河的旗号所行之事，其实与想要钱财而去偷去抢，想要爱情而伤人伤己，本质上没有区别。
所以天河实现愿望的方式也很特别，它先给你一个虚妄的幻象，再狠狠将你捶进土里。就像相声段子里讲的：想要做大将，结果穿越回了三国战场，对面冲过来一个骑着赤兔马手持青龙刀的大汉；想要做大帅，结果穿越回了行驶在皇姑屯的火车里。它表现上实现了愿望，其实却是最残忍的惩罚。
我们的主角杨别，他想与父亲重聚，还想与丽子结为连理，一梦之后他成了隋朝太子（他爹是隋炀帝），丽子是他的丽妃，他的愿望看似都实现了。但他不想过这样的生活，他还是想回到那个贫穷的小山村，做一个普普通通的渔夫，所以他醒了，没有被天河的漩涡所吞噬。他知道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那就是——活成自己想活成的那个模样。
我们被这个故事打动，是因为我们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活不成自己。但我们很清楚，在这个现实世界，想怎么活就怎么活未必是一件幸福的事。所以我们不再看童话，不再相信所有的愿望都能实现，我们在这个游戏里，与童年那有求但无欲的美好做最后的诀别。
最后想说的是，游戏中最幸福的人，可能是隐居大漠的李贺与月神那一对儿。那一段选择生死之门的剧情，显然是来自于古龙的名作楚留香-桃花传奇。在小说的结尾，古龙是这样写的：
他开的是哪扇门呢？没有人知道。
但这已不重要，因为他已来过，活过，爱过——无论对任何人说来，这都已足够。
小说到此戛然而止，没有写楚留香开的是哪扇门，之后又会怎样。而在天河传说中，制作组给这个故事续上了一个完满的句号。我们相信这也就是楚留香的结局。虽然我们唱着童话里都是骗人的，但我们终究还是憧憬着我的天空，星星都亮了。
就像杨别与丽子所看到的那片绚烂的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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