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高宗年间,在绍兴有位官人姓柳名宣教,二十五岁,祖籍温州府永嘉县崇阳镇人氏。
自幼父母双亡,本人勤奋好学,学富五车,终得科举及第,得任宁海军临安府府尹,妻子高氏,年方二十,生得聪明智慧,容貌端庄。
柳宣教要前往临安府上任,就带上仆人赛儿一人,到了临安后,临安各界人士均前往迎接。到了府衙安顿完毕后,各级官员均来参见。
柳府尹拿着花名册一一点名,只缺一人城南水月寺竹林峰住持玉通禅师,柳府尹不免心中不悦,在当地管理寺院的官员禀告府尹:此僧乃古佛出世,在竹林峰修行,已有五十二年,不曾出来。每遇迎送,有徒弟前来,还望府尹能够提供方便。
当晚在府堂宴请柳府尹,期间有名歌妓红莲,年方十六,花容月貌,歌声动听,柳府尹把她唤来,低声吩咐到:你明日去水月寺内,去哄那玉通和尚与你云雨,你将此事办成,我有重赏,还让你从良,如果你办不到,我是要治你的罪。
第二天下午四点光景,天空风雨大作,红莲一身重孝来到水月寺山门下,央求能否在寺内留宿,寺内老道人心怀慈悲,将红莲领进自己的卧房,自己去禀告玉通长老。长老说道:这是与人方便之事,明日五更让她走便是了。
深夜二更时分,红莲来到长老的卧房央求到:长老慈悲为怀,我衣着单薄,能否借我一两件遮盖的衣服,我自当拜谢!说罢就哭了起来,长老是个慈悲之人,就开了门。
红莲进了禅房内,朝长老拜了数十拜,哭哭啼啼道:我肚子非常疼,这时长老并不理睬她,红莲哀叫着痛,靠到长老的身上,这长老见红莲生得如花似玉,不由得动了心,两个人就在禅床上云雨了一番。
长老就问红莲:你今天来一定是有缘故的,你要如实告诉我。因长老一再逼问,红莲就将实情告诉长老。
长老听罢,无比懊悔,说道:我的魔障到了,被你欺骗,使我破了色戒,我将堕于地狱。
此时天色已明,红莲匆匆辞别了长老,回到城中去见柳府尹。
再说玉通长老,写了一首《辞世颂》,放在香炉下面压着,他关照老道人:临安柳府尹差人请我时,你可将香炉下的这张纸条交给他。
玉通长老沐浴更衣后,在禅椅上圆寂了。
红莲见了柳府尹,禀告了与玉通长老的事,柳府尹一听很高兴,也写了四句诗,派人送到水月寺,老道人按照长老的吩咐将压在香炉的《辞世颂》交于来人。
柳府尹见了《辞世颂》大吃一惊,说道:此和尚乃真僧也,是我坏了他的德行。非常懊悔,马上吩咐人用上好的龛木,安排南山净慈寺长老法空禅师将玉通长老盛殓了。
法空长老问了柳府尹,玉通长老为何圆寂,柳府尹将红莲的事说了一遍,法空长老一听:可惜,此事是你败坏了他的德行,贫僧要去指点他归于正道,不让他堕畜生道。
说罢法空长老拜别了柳府尹,法空长老来到水月寺,命人将龛子抬到寺里的空地,法空长老手持火把,口中念念有词。
法空长老念罢,扔下火把,将龛焚尽,只见火焰之中,一道金光冲天而去,法空长老与他拾骨入塔。
话说柳夫人高氏,于当晚得一梦,梦见一和尚,走入自己卧房,不觉吃了一惊,从梦中惊醒后,感觉自己身怀六甲,于十月怀胎之后得一女儿,取名翠翠。
因天降疫病,柳府尹在女儿八岁时,不幸染病亡故,因柳府尹做官清廉,没有给母女留下银两,母女想回温州也没有盘缠,只得滞留临安。
母女俩勉强度日,到柳翠翠十六岁时,丰姿绰约、聪明伶俐,柳翠翠跟着也不学好,这就堕入了花街柳巷,再说柳翠是玉通和尚转世,天生聪明,知书识字,因此有很多豪门子弟爱慕,成天饮酒作乐,虚度光阴。
一日,净慈寺法空长老到显孝寺来看明月和尚,明月对法空说:玉通已堕入风尘已久,恐怕他渐渐沉迷,要尽早将他度出。
柳翠虽堕入风尘,但她从小喜好佛法,所得金银皆尽布施,毫不吝惜。
这天柳翠到西湖游玩,遇到了法空长老,她见长老谈吐不俗,便请丫环将其邀请到中堂,柳翠问道:师父,你有何本事,来此化缘。法空长老说道:贫僧是没有什么本事,只会说些因果,柳翠问道:何为因果。法空长老说:好因得好果,恶恩得恶果。所以说,要知前世因,今后受者是;要知后世因,今生作者是。
柳翠见长老说得明白,便留长老吃斋饭,又问道:佛门广大,风尘中人可否有成佛作祖之人。长老道:当初观音大士见风尘欲根深重,化为美女,投身妓馆,凡王孙公子见其容貌,无不倾倒,因他有大法力,故能破除邪网。小娘子你今日混于风尘之中,也因前生种了欲根,所以今生堕落,如果你仍执迷不悔,将永无超脱轮回之日。
法空长老一席话,说得柳翠顿生悔意。柳翠欲拜法空为师,长老对她说:此间皋亭山显孝寺有个月明禅师,是活佛转世,能知人过去未来之事,小娘子若坚心求道,贫僧当引见你拜月明禅师。
柳翠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来到皋亭山显孝寺,法空长老早已等候,引见明月禅师给柳翠,柳翠拜倒在地,明月禅师对她喝道:你要识得你本来面目,你可去水月寺,去找玉通禅师,快走、快走。你要走得慢一些,休怪我禅杖无情。
柳翠被师父连喝三声,赶紧赶到水月寺,见到寺中一道人,问其缘由,道人将当年红莲之事道出,柳翠一听心中豁然明白,问道:那位老师父法名,道人说:玉通禅师。
柳翠急忙回到家,吩咐丫环自己要沐浴更衣,柳翠换上布衣,留下一张字条,让丫环在自己去后,将自己随身衣服装入棺木,送到皋亭山下,求明月师父用一把火将其烧尽。
当丫环推开房门时,柳翠已坐化而去。
至今皋亭山下,有个柳翠墓古迹。有诗为证:柳宣教害人自害,通和尚因色堕色。显孝寺三喝机锋,皋亭山青天白日。
本故事改编自《喻世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