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儿
◆麦浪闻莺
安琪儿的家，住在桂花之乡德城。这座小城，以清可绝尘、浓则远溢的桂花作为市树，一年四季都翠枝摇曳郁郁葱葱。尤其是仲秋时节，金桂竞放，清香袭人，此时把酒赏花，着实令人陶醉。可安琪儿不是城里的一棵桂花树，她更像马路边一根草，很容易被幸福的人们所忽视。
安琪儿的日常生活，看上去简单而有规律。每天，她都穿着洗得要发白的校服，跟弟弟步行20分钟去上学，然后一起放学回家。与其他同学不同的是，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她得跟弟弟沿街捡些废纸片、易拉罐、啤酒瓶什么的去卖。
桂花大道何记废品回收站的何伯，忒喜欢小安琪儿。每次安琪儿来，他都要笑眯眯的掐一下她的脸蛋。如果她不退缩的话，何伯会把秤称得平一些。这样，安琪儿就可以多得一点儿钱了。出了废品回收站，安琪儿把几张小毛票交给弟弟，这次何伯一共给了5.7元。其中多得的2毛钱，是掐脸蛋的！说这话时，她不会感到有什么特别的羞辱。家里的日子过得如此紧巴，她还来不及为某件事感到耻辱或愤怒。
卖了钱，安琪儿顺道去菜市场买些被人挑剩的蔬菜，以备回家做晚饭用。安琪儿发现，每个此刻来买扫篮菜的人，表情都不尽相同：有的人目光躲闪快买快走，有的人则一脸苦像，好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自己是穷人似的。安琪儿不这样，她买菜不仅挑得仔细，而且还很耐心地跟小贩们讨价，尽管这些蔬菜早已打蔫儿了。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回家后，将这些蔬菜多洒上一点水，再洗干净，它们将会鲜活不少！
炒上一盘小白菜，焖好一盘红萝卜烧肉，再做一个西红柿蛋汤，妈妈也下班回来了。于是，昏黄的灯光下，安琪儿家狭小的出租屋里顿时充满欢笑。
安琪儿多长时间，才能好好享受一次萝卜烧肉穿肠过胃的感觉？她不知道，也没刻意算过。所以，在有机会吃肉的时候，她会从盘中少得可怜的几片猪肉中，拣出那么一二小片，丢进垃圾桶里。弟弟直嚷：妈妈，姐姐又在浪费肉肉耶！妈妈不仅不恼，反而微笑着为她的反常举动解释说：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偶尔有点儿东西浪费也不错啊。姐姐吃也好，丢掉也罢，都随她！因为她有得浪费，所以她富有。
晚饭后的时光，安静而温馨。妈妈哼着小曲儿，轻快地清洗着脏衣服。安琪儿呢，则摊开小书桌，开始专心地做作业，或安静地阅读课外书。
这个习惯，是爸爸培养的。爸爸在世时，每天都要看会儿书。也正因为这样，后羿、女娲、孙悟空、白雪公主等众多鲜活的人物，才渐次走进了安琪儿的孩提时代。可惜，后来，爸爸得重病了，用了好多钱也治不好。爸爸临闭眼前，紧紧拉着她和弟弟的手，说：你们姐弟俩，以后要尽可能地多读些书，这是规定！等你们长大了，你们至少会明白，世界并不只是德城这么大……
爸爸最终还是走了。安琪儿便随妈妈搬进了现在的这间出租屋。
尽管全家日子过得十分清苦，但阅读将安琪儿带入了另外一个神奇的世界。她知道自己是个穷人，但并不是被贫穷折磨得无所适从的人。因为不管日子好不好过，只要能钻进去书里去，就能躲开那些不好的情绪了。
对安琪儿来说，最快乐的时光，莫过于双休日。因为在这两天，她可以背上书包带些零食，陪妈妈到雨山国家森林公园里去玩了。妈妈是一名园艺师，每次看她用粗糙的双手娴熟地侍弄着公园里的金桂、银桂、丹桂，范琪儿就羡慕不已。妈妈说，桂花是高洁、优雅和吉祥的象征，所以古人才赞誉银桂为探花、金桂为榜眼、丹桂为状元。妈妈还说，你看这个公园，就是依照探花问香、榜眼醉花、状元折桂的布局建设的。沿着幽长的健康步道，一路前行，寓意人生须锐意进取，学有所成，事业发达……
十七年后的一个春日，在我的一再坚持下，已留省城任教的安琪儿，带我回到了清新美丽的德城，踏上了雨山国家森林公园幽长的健康步道。
公园里阳光明媚，桂花竞长，生机盎然。我将安琪儿紧紧地拥到了怀里。
（作者系《今日渑池》文友会会员，湖北孝感市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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